悠悠岁月(108)

史可赶紧挂了电话, 回头就说高洁妈:“你这人怎么这样啊?人家那姑娘是知道清宁的人品,才肯二话不说把半个月的生活费都直接借出去了。你现在想想, 要是没那一百块钱,你是不是得更糟心。”

谁都知道, 有了钱, 这姑娘肯定是回县城去了, 找个叫什么韩超的小混混去了。

可要是没这钱, 这姑娘有诚心想走,那得怎么走呢?一路做顺风车。

坐火车汽车,可比搭顺风车安全多了。

你说一小姑娘, 白白净净的,孤身一人,坐一长途货车, 敢往下想吗?

怎么想怎么害怕啊。

高洁妈这才起身,踉跄着出门。

她倒是走了,老太太却闹开了, “拦住拦住,不许找咱们家格格去……”

史可任命的去劝老太太, “不是去找格格的,人家找她的对象去了……”

林雨桐扔了电话轻哼一声,又是同情, 又是生气。

这都什么人啊。

倒是清宁那边, 宿舍的就开始问了:“给错了吗?”

不能说给错了!

谁不是好心?!

清宁就把事情说了, “……她估计是找她男朋友去了……”

袁园就说:“肯定的, 要是眼看着自家亲妈把男朋友推下楼,说什么都得回去看一眼的。”

但基本上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小小年纪就爱的这么疯狂。

周亚男就说:“这有什么啊?高中那会子我们班就有一对啊。男生没考上,他是纯学渣嘛,考不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。但他不是跟他同桌谈吗?那姑娘学的挺好的,我们班前五呢。高考完了,她考上我们省的师范大学了。也是一本院校嘛。结果去上学了,上了半学期,回来退学了。就是不去,说是想男朋友想的不行。死活都不去上了。别说父母了,就是大学那边的老师同学都劝呢,说毕业了就能在一个了啥的。结果人家也就是只听听,大概没过心,只说是一刻都不想跟男朋友分开。反正我是理解不了那种一刻都不能分开是啥感觉的。不过人家倒是修成正果了,过年的时候两人结婚了。我还去参加婚礼了。随了五十块钱的份子。以后过的好不好的就不知道了,不过当时看着两人挺好的。我们那男同学在婚礼上说了,感谢对方的坚持吧啦吧啦的,可女同学的父母都哭成啥了。九头牛拉不回来。有些人感动的不行,我当是觉得也感动……还想着,我是不是也能找一个叫我想跟他一刻也不分开的人……”

清宁往被子里缩了缩,这个说法其实挺吓人的。

啥叫一刻也不分开?

哪怕两个人在一起,彼此也该是独立的。

一刻也不分开?这种感觉真没有。

王晓就说:“我将来要找的话,不说一定要找个比我强的吧,但至少能听懂人话的。不能说我说啥他都跟听天书似的,这肯定是不行。”她也举例子,就说她高中同学,“……上了大学,他男朋友是初中的同学,初中毕业不上了,去上了个技校,学修车呢。对她可好了。上高中的时候啥都给她买,为了她吃口热的,买个吃的都裹在衣服里贴着肚子放,给我们感动的不行不行的。上学期她上大学了,每周她男朋友都坐十几个小时火车去看她,然后陪她两天再坐车回去。就不说花的钱了,就只说花的时间,真不是一般人陪的起的。可过年去我家拜年的时候她就跟我说呢,说她现在可纠结了。一方面是他对她真的可好了。可另一方面呢,她觉得两人说不到一块。请同宿舍的一起吃饭,大家说点话题啥的,他全程都听不懂。说是一说话就是社会上那种油腔滑调的。她自己都不爱听,更何况是她那些同学。她现在觉得两人特别不合适,想拒绝吧,可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又觉得吧,对她这种好法,她以后保准找不到第二个比这个人对她更好的人了。可要她就这么认了,又特别不甘心,都觉得当初的那点心动,全都变味了。”

于是话题又开始跳跃到,到底是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呢,还是找一个自己爱的人。

袁园就说:“双方的感情付出等量,是不可能的。总有一个人爱的深,一个人爱的浅吧。从两人的交往很容易看出来……”

李岚又说:“这话不对。两个人都倾其所有,毫无保留,怎么能衡量多寡呢。这种事也不是多寡能衡量的来的。”

杨宁静不爱说话,这时候也忍不住接话道:“说到底,还是得两人对愿意。一个愿意付出,一个毫无压力的接受,别人看着不忿,但人家心甘情愿。付出的那个甘之如饴,别人能说啥。要是我,我得找个对我好的。如此,爱情和婚姻的保质期才可能更长一些。毕竟对于女人,不管是离婚和分手,大多数都处于弱势的一方。”

清宁翻身:原来大家都想的这么多了。

爱情,成了卧床会必谈的一个话题。

周末跟严格通话的时候,清宁跟他说了:“小心她跑去找你借钱。她家里得急疯了。”说高洁的事。

严格就说:“这校门等闲她进不来。见不上的。”又说,“下周我回去一趟……”

回去看看奶奶,另外也有些事需要自己出面办。

跟徐强商量的那个活儿,不好干。徐强说想弄个驾校。这些执照他就办不了。还有车,都买新车,从哪弄钱去?

他得回去找表哥去,再叫表哥牵线,找他表姐。

光是车这一项,要是办成了省个百来万不成问题的。

另外还得争取一些政策上的倾斜,他人生地不熟的,连个门都摸不着。这回得带着清宁和徐强,把这些关系给介绍给他们才行。

清宁说了一声知道了,于是等季川约她周末出去转转,看看给网吧买点装饰物。清宁就挺烦的:“咱们合同上是说了的。钱我出,活你干,怎么经营你来……”

如果按照合同上来说,她已经白干了很懂了好吗?真挺忙的。

所以觉得略烦。

挂了电话,方兴和石山嗤嗤的笑:撞墙上了吧?!

那姑娘油盐不进,不是那么好追的,那个墙角也不是那么好撬的。

方兴出主意说:“这样的姑娘,你得有那水磨工夫,跟她慢慢的磨。想快刀斩乱麻……哥们!你凭啥啊?你长的俊,可长的好了多了去了。人家也漂亮是不是?你家有钱,但人家缺钱吗?所以,你这个优点不突出啊。唯一剩下的就是才子的光环,可你的专业跟人家她爸一比,你好意思说吗?现在说说,你到底哪里值得人家看上了?还着急的约人家,变着法的留住人家姑娘。你听出来吗?她烦了!再不改变策略……季总,你要完!”

去去去!

知道啥啊?

我倒是想跟她水磨着磨呢,可也得有那机会啊。一月一报账,一月见一面?

墙角还轮得到自己挖吗?

不过这俩说的也对,是得改变改变策略了。

周五下午,清宁就从图书馆借了书,然后骑着自行车回家。

到家的时候清远也才放学,正从书包里拿作业呢。自家老妈就从厨房出来,洗手准备盯弟弟作业。

她就说:“妈,做个酸辣鱼吧。我看着他做作业。”

清远已经差不多跟上新学校新老师的节奏了,学的并不吃力。小测验了两回,一次第五,一次第三。还算可以。

重点班嘛,考到这份上就算是尖子生了。

回来这作业九成九是可以独立完成的。

当然了,尖子生跟学神是有差距的。有时候自己用笨办法算半天才有的结果,然后人家学神轻轻一点,三两步就能算完。

清远已经特别适应这个差距了。

而且遇上比自己强的人,他总能保持一颗平常心。

类似于嫉妒这一类的情绪,他觉得都跟他绝缘了。常被打击,打击打击就习惯了。然后习惯了这世上确实有很多非人类的人类存在。

正给清远讲题呢,手机响了一声。

是严格发来的短信,告诉自己他会坐几点的车,几点到。然后是行程安排:先回家,然后明天差不多几点过来找她。

清宁回复了一个知道了,就把手机扔边上,对探头探脑的清远吼了一声:看什么看,认真做题。

说着就顺手翻了他放在一边的课本,然后一拎起来,里面就飘出粉红的东西来。

捡起来一看,小巧的粉红色的带着香味的信封上,稚嫩的笔迹写着:金清远亲启。

“哟!”清宁拿在手里掂了掂,“这是什么啊?”

清远脸不红心不跳:“哦!是放错了吧。”然后一把抢过来,塞书包里了。

小屁孩呢,都有小姑娘喜欢了。

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早熟呢。

她蹦跳到厨房,跟她妈分享这个新发现去了。

清远龇牙咧嘴,老姐的嘴怎么这么快啊。

收个小情书怎么了?从小学四年级就收到这种纸条的好吗?现在才发现?得对我多不关心啊。

以前还常收到巧克力奶糖什么的,这么一封信,有什么大惊小怪的。

我这么帅,没人喜欢才不正常呢。

清宁在厨房帮她妈择菜,笑话完清远,又说高洁:“……高洁肯定是看见她妈把韩超推下楼的,要不然不会这么着……”

林雨桐还以为是意外坠楼,没想到是推下来的。

这人可真恨啊。

这事就不该这么办,既然两人心心念念的,你就该俩孩子叫到一块好好说说。哪怕是哄着,也得把孩子哄的跟着你心甘情愿的回来。孩子又不是拴着绳子的狗,绑紧了它跑不了。只要暂时给分开了,时间比啥东西都无情。要是三五年之后,孩子上了大学了,还是对韩超念念不忘,那韩超也确实有进步值得见了世面的孩子看上,到时候再说吧。再亲密的关系,三五年不见,都会生疏的吧。这是必然的事。

非得闹的那么极端,瞧着吧!这孩子以后过的好不好的,都得恨她妈。

清宁就想起什么似的:“我得给我姐打个电话说一声,别高洁再去找她去。”之前韩超和高洁可都找过清平的,这事谁掺和高洁的妈都得恨谁。

清平接了电话,听清宁一说就愣住了,“这是说她来找韩超来了?”

可韩超那腿可能留下后遗症,他哥把他接到市里还是省城去看病了。跟韩超好的那些小混混,专门到班里打听过高洁。还是从他们嘴里听说的。

要是来了,两人未必能碰到面。

清宁就说:“那你小心点。要是找你你得小心应付,她妈特别厉害,别到时候吃亏……”

清平应了。

高洁倒是没找到家里,还是找到学校了。

她肯定是没找到韩超,然后跑来找自己,“你不是认识那徐强吗?找他问问,求你了。”

高洁瘦了一圈,眼睛红彤彤的,嘴唇干裂。

清平把她请到路边的小店里,要了一碗面,两笼小笼包,再要了一瓶水,“你先吃着,我去给你打电话。”

高洁从家里出来为了省路费,一口水都没舍得。

三天没吃没喝的,撑到这里了。

如今见了吃的,狼吞虎咽的,连连点头。

清宁出来直接给徐强打了电话。正是午饭的时间,徐强在宿舍。

事儿一听,他就皱眉,“这么着,你去找你们老师去。把她塞给你们老师,怎么联系她家里是你们老师的事……至于韩超,你就跟她说,韩超来京城瞧病了……在哪个医院现在还没打听到……”

这是要先把人哄回去吧。

她这么想。

徐强却说:“韩超真在京城。他哥说他弟弟的腿还得治。治好多少算多少,塌窟窿累债的,该治还得治。”

清平回去就一五一十的说了,“……你们俩跑到两岔了。要不,你先找咱们老师去,然后等你妈来接你……”

“你有钱吗?借我一百,我自己回去。”高洁特别坚持。

“我没那么多。”清平是真没那么多,“咱们还一星期的伙食费就十块钱。我这还有六块,你能干嘛。而且我们家,我爸我妈我弟弟都在的,想留你都不成。没事,找老师吧。只要能快速的回京城,怎么着都行的是吧。”

老师倒是没把孩子往外推,给留学校的办公室了。

然后晚上高洁的家长就到了,先去韩超家,见大门锁着,问了邻居就知道,人家看病去了,不在家。具体在哪,没人知道。

没人知道,那自家闺女就打听不着。身上没钱,能找的就是同学。

他们不知道闺女的同学都住哪儿,但老师知道。

直接找了老师,就找到孩子了。

一肚子的气,可一见自家闺女成了那样,就是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。

当妈的想摸摸孩子的脸,被孩子厌恶的躲开了。

老师啥也不问,啥也不说,利索的把人交接了,就算是交差了。

临走了,高洁又找清平:“把徐强的联系方式给我……”

清平不乐意,写电话号码的时候故意把后面的四位打乱了写的,然后递过去。

找不着,就该死心了吧。

“我是真怕她跑到学校堵我。”徐强这么说,清平把错的电话号码给了,然后就给他打了电话。今儿跟严格和清宁出来,他就跟两人这么说。

保不准真会来。

清宁都有点不敢想象:那么娇气的一个姑娘,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。自己拿那么点钱,就敢一个人做火车到处的跑。

爱情真能给人那么大的勇气吗?

她看严格,严格这会子正跟徐强说正事:“……这表姐不是我的亲表姐,是我表哥的表姐,这中间隔着人的。我表哥那边无所谓,但是跟这位姐姐打交道,咱得心里有数。人家不在乎咱那点钱,但咱们的意思得到。”

徐强是这么想的,“要真是能把那些车当安置退伍军人的名义给弄出来,这里面我拿出三成给她,两成给你。”

严格就说:“两成给她就行。”

“你可别说你不要啊。”徐强黑了脸,“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。不说人情你搭进去了多少。就是省下来的钱,一百万打不住。这些占一半的股份一点问题都没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