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秀峰本以为不管能不能攻下,最多两三天就会有结果,没想到这一开打竟打了两个多月,刚开打时兵勇们还穿单衣,而现在又要筹银给兵勇们添置棉衣了。而大头和翠花的婚事也因此一拖再拖,毕竟上海城下那么多同乡,办这么大喜事不邀请不好,可人家天天忙着攻城,实在抽不出身来吃喜酒。

唯一的好消息是紧挨着跑马厅的洋房虽然没完全盖好,但已有好多商人想租外面那一圈的铺面。

“日升昌”上海分号之前的那位掌柜迄今生死未卜、杳无音信,刚接到总号来信出任掌柜的伍德全,介绍了几个之前认得,并且为人不错的商户。昨天刚立租约,那些商人今天就带着伙计去收拾了,最多十天半月便能开张做买卖。

韩秀峰带着屁股上的伤刚痊愈的苏觉明去转了一圈,一回到旗昌洋行后头的公馆,大头就跑出来兴高采烈地说:“四哥,何老爷来了,你要是再不回来,我就要去找你了!”

“哪个何老爷?”韩秀峰下意识问。

“志行,除了我还能又谁?”何恒从厅里走了出来,抱着拳笑看着韩秀峰问:“没想到是我吧,没想到我会来吧?”

“君杰,你咋来了!”

“在京城呆不下去,所以来投奔你。”

“在京城呆不下去,别开玩笑了!”他乡遇故知,韩秀峰真的很激动,迎上去急切地问:“啥时候到的,咋过来的?”

何恒跟着他走进书房,坐下笑道:“昨天下午到的,走的是海路,靠岸的码头离你这儿好像不远。只是那会儿不晓得你住在这儿,所以就直奔城北大营,在刘存厚那儿呆了一晚,今儿一早他差人送我来的。”

“就你一个人来的?”韩秀峰追问道。

“还有两个家人,我堂弟他们你是认得的。”

“他们人呢?”

“我明天一早就得走,所以就没让他们一起过来,他们这会儿正在城北大营看行李呢。”

“明天就去,你打算去哪儿?”

“去拜见向帅。”

韩秀峰反应过来,下意识问:“君杰,这么说你是去江南大营效力的?”

何恒微微点点头,随即一脸不好意思地说:“不怕你笑话,我是看你们的官运一个比一个亨通,这官升得是一个比一个快,就跟黄御史求了个保举,去江南大营效力。”

韩秀峰能理解他的感受,毕竟他出身比刘存厚好,不但是如假包换的举人老爷,而且来此之前是内阁中书,是正儿八经的京官,但想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:“时势造英雄,如果想建功立业,现在还真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时候。只是领兵打仗太凶险,这么大事你一定要想仔细了。”

“我晓得剿匪平乱不是儿戏,我早想好了,该搏的时候就得豁出去搏一把!”

“既然你决心已定,那我也不能挡你前程,只是用不着这么急吧,为何不在上海多住几天。”

“别人不晓得你是晓得的,我已经虚度了那么多光阴,真不想也不能再等了。”何恒不想聊这些,干脆从身边的包裹里取出一叠书信:“这些信有黄御史、吉老爷和敖老爷托我捎给你的,也有你老人托同乡捎到会馆的家信,还有段大人给你信。”

“半年没收到信,一收到竟有这么多,谢了!”

“举手之劳,谈不上谢。”

想到久别重逢的同乡明天一早就要走,韩秀峰没急着看信,而是笑问道:“君杰,黄御史和吉老爷他们有没有让你给我捎什么话?”

“话都在信了,”何恒端起茶杯,故作轻松地笑道:“不过平时没少聊到你,他们对你做现而今这官有些担心,说你的顶头上司杨能格不太好相处,还说跟洋人交涉不是个好差事。”

“杨能格确实不好伺候,洋人的交道也确实不太好打,让他们为我担心了。”

“不过我看着还好,不信你照照镜子,容光焕发,咋看咋不像走霉运的人。”

“我这是心大,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会往心里去。”

“这么说你现而今这官真不好做?”

“何止不好做,而是不晓得还能做几天。”韩秀峰轻叹口气,一脸无奈地说:“关税的事朝廷是三天两头催制台,制台远在常州只能催抚台和杨能格,抚台和杨能格又不愿意去跟洋人交涉,所以是天天催我,今天要不是你来,我等会儿又要去拜会洋人领事了。”

“天天去?”